黑胶潮:两岸青年不同的节奏◆文/陈宥菘(媒体工作者)
- 更新日期:114-12-16
「取出唱片、置入唱盘、轻压唱针,圆盘形胶片开始转动,音乐随之流泻而出」。这样老派、又富有仪式感的音乐聆听体验,在当前串流音乐当道的年代,已逆势回归。推动这股潮流复兴的,正是讲究生活品味、追求新奇事物的年轻人。不过,台湾与中国大陆的年轻人在这股黑胶复兴浪潮下,踏著截然不同的节奏。
串流时代下 黑胶唱片销售连18年成长
在数位串流快速便捷的大环境里,入手成本高、聆听过程也比较复杂的黑胶载体,再度扛起实体唱片销售的重任。
放眼国际,根据美国唱片协会(RIAA)报告,2022年美国黑胶唱片销量达到4,100多万张,CD则是3,300万张,是自1987年来首次反转。国际唱片业协会(IFPI)则指出,直到2024年,黑胶销售已连续18年成长。
最热卖的唱片往往出自深受Z世代喜爱的巨星,例如流行音乐圈的两大天后泰勒丝(Taylor Swift)、怪奇比莉(Billie Eilish),说明黑胶市场有一定比例的顾客是1990年代末期后才出生的年轻人。
台湾:黑胶宛如艺术品 不仅听更买来收藏
近年来,台湾同样掀起黑胶唱片的复兴潮流。但黑胶对于年轻人而言,不一定是买来听的,更多是买来收藏的。
从唱片封面设计开始,这是外界对这张唱片的第一印象,更关乎视觉美学。比如有些唱片封面与音乐具有强烈的关联性,让听者感受到一种贴切的爽快;也有一类走反向操作,用无厘头、隐晦的设计带出话题、诱发好奇心,赋予听者更多期待与想像。
唱片装帧的印刷、纸质选用也都有讲究,最珍贵的是,实体专辑附上歌词本,得以拿在手上细细阅读,并获悉专辑制作等讯息。市面上有各种彩胶唱片,举凡白色、红色、黄色、透明色,各具特色,打破黑色的框架。
透过设计手法,串连视觉、触觉为音乐的听觉意象加值,结合音乐与装帧,达到「1+1>2」的效果,一张黑胶不仅可以好听,还可以好看又好摸,扎扎实实堆叠出的份量感,让黑胶不仅仅是唱片,更是让人想要珍藏的艺术品。
另一方面,黑胶的聆听过程极具仪式感,像是一种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从挑选唱片、上机读取、播放、调整细节、注意翻面,每张黑胶还得细心保存与清洗,每个步骤都不符合当代对于效率的追求,却能使人放慢脚步,宛若溜进缓慢的时空里悠游。
黑胶虽然老派,却很浪漫。于是,许多年轻人未必先有黑胶播放器(唱盘),手边却已有多张黑胶。
黑胶复兴日常有感 唱片行成品味交流据点
日常生活中,黑胶的复兴是体感可察觉的事。晃进一间咖啡厅、选品店,柜台旁边一张落地实木收纳柜上,很可能就摆放著唱盘与音响,墙上或许还有数张黑胶唱片作为摆设。如今也有许多餐厅、咖啡厅以黑胶为主题,主打一边啜饮咖啡、享受美食,一边感受音乐的美好。
例如,永康街有一家咖啡馆「金屋藏胶」,店里集结了黑胶、虫胶、卡带、CD等各式音乐收藏,馆藏黑胶就超过4万张,现场还有黑胶直刻的录音室,顾客可以在现场刻出一片3至5分钟的黑胶唱片带回家。
走进台北24小时营业的松烟诚品,3楼的诚品音乐馆里,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空间摆著各式黑胶唱片,从华语、西洋、日语到摇滚、蓝调、爵士都有,网罗流行与经典,现场也展示著数台待售的黑胶唱片机,显示黑胶必定有它的市场基础。
随著黑胶复兴,这群未必接触过CD,更别说经历过卡带的年轻人,开始走入实体专辑的世界,逛唱片行成为日常闲暇之余的一部分。
在搜寻引擎上输入关键字「黑胶」,大台北地区就有许多唱片行资讯跳出。而在桃园中坜的一家黑胶唱片行,收藏超过5万张黑胶,据称是全台湾最大黑胶唱片行,即便是本格派乐迷,在这里仍会翻到一生尚未听闻过的若干歌手、乐团的作品。
这家店内也设有阅听区,供顾客坐在皮制沙发上,现场试听唱片,成为乐迷们彼此交流音乐品味的场所。在数位逆游回实体的浪潮下,原本逐渐没落的唱片行,再度成为集结乐迷、黑胶发烧友的据点,甚至建立起能够交流收藏、讨论音乐与生活的深厚社群。
中国大陆:乐迷抢便宜网购黑胶 唱片行复兴无感
近年中国大陆黑胶市场同样掀起复兴浪潮,微信公众号「音乐财经」宣称,2017年市场规模仅0.13亿元,到2022年已升至4.31亿元,几乎是33倍的增幅。不过,对于多数实体唱片行而言,现实很骨感。
有黑胶唱片行业者向微信公众号「数据多棱镜」无奈透露,大多数访客到了唱片行「只逛不买」,只是为了追求「出片」,与网路上的高热度不同,黑胶唱片的复兴并没有完全带动实体商家销售。积压的黑胶唱片打折也卖不掉,而爆红和限量的专辑又很难进货,不知不觉陷入经营死循环。
乐迷不到实体店消费,或许和中国大陆消费模式改变有关。有乐迷分享,自己大多会从电商平台「淘宝」、「抖音」直播,或者二手平台「闲鱼」购入黑胶唱片,除了售价比实体店便宜,偶尔还会遇上电商低价促销。不过,往往低于行情价、批发价的价格,换来的是产品品质的参差不齐,甚至会有盗版的问题。
黑胶成社群展示素材 甚至成为金融商品
有上海音响业者观察,过往由于黑胶唱盘安装、调试具有一定门槛,不论线上或线下的销量都有限,但在电商和「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平台兴起后,唱盘销量提升了,且客群逐渐呈现年轻化、「高知化」(高知识水准化)趋势,尤其「饭圈化」(饭圈,意指偶像的粉丝群体)特征显著,是粉丝经济的体现。
分析指出,中国大陆的黑胶唱片消费分作两群人,一种是游走于拍卖会和高档唱片店的收藏家,对于黑胶爱不释手,另一种则是文艺青年和追星粉丝,后者的购买力惊人,为了支持偶像,即便家里没有唱盘也会先下单抢购黑胶,既是支持偶像,也能作为社群上的品味展示素材。
最经典的莫过于2020年,华语乐坛天王周杰伦在出道20周年之际发布14张黑胶专辑,当时发售消息一出,直接登顶热搜,粉丝在社群平台铺天盖地地讨论,甚至不惜花重金找代购,把黑胶风潮推向一个小高潮。到现在,这套黑胶唱片依然很抢手,且价格翻了好几倍,电商或社群平台时常有它的影子。
黑胶唱片因此从「音乐商品」成为一种「金融商品」。陆媒「蓝鲸新闻」指出,近两年在小红书上搜寻「黑胶理财」等关键字,可以见到大量「黑胶帮我养老」、「黑胶是理财产品」等带有投资价值导向的贴文,比起关注黑胶唱片乘载的文化内涵与收藏意义,更关注它能否升值。
综观中国大陆黑胶唱片的崛起,除了复古情怀的推动,亦有社群流量作为支撑,但对于黑胶唱片的追求却可能流于打卡炫耀,缺乏现实生活的真实积累。而在台湾,每个人购买黑胶唱片的目的都不同,或聆听、或收藏,但多数都能获得自己心灵上的精神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