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与大选的对台政策解析■文/严震生(国立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美欧所研究员)《交流杂志101年12月号第126期(历史资料)》
- 更新日期:112-07-26
美国总统大选已经结束,欧巴马(Barack Obama)总统虽然获胜连任,但在普选票和选举人票方面都较上届为少;民主党虽然保住了参议院,但共和党仍然掌握众议院的多数。基本上这是一个维持现状的选举,选后各方面临最大的挑战就是该如何解读这次选举的结果?它是否存在著选民的授权(mandate)?若答案为肯定,这个授权究竟是什么?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各自解读又是如何?它们的解读是否会决定其政策的取向?双方在面临首要挑战的财政悬崖时,是否能够寻求共识,达成妥协?
从选后罗姆尼(Mitt Romney)和欧巴马都提出较为和解的演说,以及众议院议长贝纳(John Boehner)的谈话来看,虽然双方都有各自不能妥协的议题─欧巴马不可能会让好不容易通过的健保法案无法获得足够的经费,影响执行进度,而共和党绝大多数的众议员则是反对任何增税来削减财政赤字的预算,但我们似乎看到了一道曙光,就是贝纳愿意用税率极低的增税,来换取欧巴马在社会福利支出的削减,双方各让一步,找到下台阶,应是可行之道。
由于这次选举仍然以经济议题为主,且选前最后一次的辩论,两位候选人在外交上的差异似乎逐渐降低,究竟第二任的欧巴马政府在外交战略方面,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们该如何回应?首先,我们必须从美国内政的角度来看两党的外交理念,才能对其外交取向和内政考量的结合有所认识。
美国两党的外交理念
美国民主党及共和党因著不同的意识形态,而在内政的经济和社会议题取向有极大差异。许多观察家认为两党在外交方面有相当程度的共识,因此他们认为无论哪一个党的候选人当选总统,美国的外交政策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的分析和观察言之有理,因为美国在许多重要对外政策上有其一致性,并不会因为政党轮替而出现变更。
然而事实上,民主党和共和党相左的意识形态不仅展现在内政议题上,也反映两者在外交理念和对国际政治认知的差距,尽管其外交目标和结果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过程却有显著之差异。
共和党在内政方面不信任政府、反对管制的态度,反映在外交方面就是它对国际组织或是多边机制的疑虑,也无法接受美国接受国际条约和建制的规范。这样的态度反映了它单边主义的主张,认为任何关乎美国利益的事务,若要透过多边主义的途径寻求解决,不仅没有效率,也会让国家利益受到妥协。
共和党在社会道德议题上强调传统家庭规范,较难接受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同样也反映在其敌我分明的国际政治取向。它在道德论述方面的自以为义,也是为何它在国际社会中,很难包容非基督教文明的其他多元文化与价值。
民主党相信政府有效能可以解决人民的问题,因此同样也愿意透过国际组织的运作来处理国与国之间的冲突,而不是片面采取行动,单独解决问题。从国际关系理论来看,民主党所实践的比较接近新自由制度主义的主张,而共和党则是现实主义的代表。
民主党在道德价值方面不仅对多元文化具包容力,同时也能够坚持社会正义。将类似的主张应用到国际政治时,民主党不仅能够在本身利益未受到威胁时,接纳异己,也较愿意扶持弱小国家,具理想主义的色彩。
美国外交途径和外交目标
尽管两党的外交理念和认知并不相同,但其部份外交目标却是非常接近,就是要确保美国的国家利益,持续美国的领导地位,促进国际经济贸易的自由顺畅,和维护基本的民主人权价值。虽然两党有可能在外交途径上有不同的选择,但是当最终的国家利益是首要考量时,其外交目标会趋于一致。举例来说,当叙利亚的内战并不会影响美国最重要盟邦以色列的安危时,即使联合国安理会因为有俄罗斯和大陆不断使用否决权,而毫无积极对策时,共和党也愿意接受民主党政府的多边外交途径。
同样地,民主党政府并不会因为欧巴马对伊斯兰文明采取较为开放和包容的态度,就会在反恐议题上软化立场。当北约联军无法完成任务,而巴基斯坦又是一个不可靠的盟友时,欧巴马最终决定由美国单独执行歼灭宾拉登的任务,并且根本不考虑生擒这位九一一的元凶,让他有公开受审的机会。
换句话说,两党并没有完全排除另外的外交途径选择,当重大国家利益为首要考量时,它们都愿意选择优先达成其外交目标。这就是为何美国不同政党执政时,仍会出现一致的外交政策。
欧巴马的外交政策
在今年的民主党全国党代表大会所公布的党纲中,明白指出美国面临的挑战为恐怖主义、核武扩散、网路和生化武器攻击、气候变迁以及跨国犯罪。为应付这些挑战,美国亟须与国际社会广泛合作。此党纲列出三个重要的方向:保持和传统盟友的紧密合作(close collaboration with traditional allies)、经营和新影响力中心的伙伴关系(cultivating partners with new centers of influence)、展现美国在国际组织的领导地位(strong U.S. leadership within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我们看到欧巴马的第二任会持续第一任中的重新平衡(rebalancing)亚洲政策,即强化和日本、韩国、菲律宾、泰国、澳洲及纽西兰的关系等。另外,欧巴马也会经营和印度及大陆的伙伴关系,不过要平衡两个亚洲强权的矛盾,以及大陆和美国传统盟友的关系,还是有其难度。由于欧巴马对多边国际组织运作的肯定,和扬弃小布希时代单边主义的宣示,可以想像的是未来美国仍会利用这些国际机制,建立和大陆的伙伴关系,但高层的互访和定期的战略对话仍会持续,美国将会采用双边和多边的双管齐下政策,处理它和大陆的关系。
欧巴马或许愿意和伊斯兰世界有更多的交往(engagement),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冲突中,采取比较中立的态度,并且完成伊拉克的撤军及订定阿富汗的撤军时间表,但我们不能将他视为是鸽派。由于大陆的新领导人习近平和李克强即将上任,未来还有一段时间的权力巩固期,因此也不至于会在外交和安全议题方面,和美国发生冲突。
欧巴马连任的政府将以三大支柱做为它全球领导地位的基础:⑴繁荣和融合的经济(a prosperous and inclusive economy)、⑵美国无法超越的军事力量(our unsurpassed military strength),和⑶对推动普世价值的永久承诺(an enduring commitment to advancing of universal value)。
由于选后共和党持续维持在众议院的多数,欧巴马将会在削减政府预算和增税方面,遇到极大的拦阻。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没有连任压力和内政难以施展的情况下,他有可能在外交方面有比较积极的作为。同时,他的这些外交作为,不仅是美国在国际领导地位的巩固,也和改善与提升国内经济有密切关连,我们应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对台政策。
美国新政府的对台政策
台湾不是美国外交政策中,必须要特别处理的问题,因为两岸关系目前较为和缓,台湾也没有成为麻烦制造者,造成美国的困扰。我们必须从美国对大陆的政策来看我们应有的回应。美国的对华政策基本上分为两大层面,一方面美国需要深耕和大陆的伙伴关系,以共同面对全球性的挑战,另一方面则是在美国由低迷的景气中恢复和重建的同时,它会要求和最大贸易伙伴进行自由和公平的贸易。
台湾必须注意的是不要卷入两个超级强权的政治、经济甚至是军事的冲突。我们在东海和南海岛屿的主权主张,和大陆的主张重叠,虽然可以降低两岸关系的紧张部份,但是却成为北京与华府就这些领土主张有不同看法时,台美关系可能有的争议。我们必须在这些主权主张方面,纳入美国的考量,求取最佳的平衡。
最后,美国想要以强迫人民币升值来推动美国的出口、减少美中贸易的逆差,有可能会对大陆的台商造成负面的冲击。我们的政府应积极争取台商回流,让他们成为台湾经济再起的重要力量。欧巴马在二○一○年宣布要在二○一五年完成出口倍增的计划,和他所推动的自由贸易议程,有利于我国与美方加速进行贸易暨投资架构协议(Trade and Investment Framework Agreement, TIFA)的谈判,并为未来自由贸易协定,甚至是跨太平洋伙伴协议(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 TPP)奠立基础。现在的问题不是别人不愿意和我们谈判,而是国内各部门是否已预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