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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团法人海峡交流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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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印关系:诡谲复杂之三角互动●文/蔡东杰(中兴大学国际政治研究所教授)《交流杂志103年12月号第138期(历史资料)》

自新世纪伊始,美中关系之日益复杂与紧绷早已不言可喻;大陆全国人大外事工作委员会主委傅莹曾以「水乳交融又水火不容」来加以形容,可说是恰如其分的描述。

美中关系:日益迫近之霸权对决

 尽管小布希政府一度在二○○五年起的第二个任期中,以「负责任之利益攸关者」(responsible stakeholder)取代其前一任期直接以「战略竞争者」(strategic competitor)来定位大陆的态度,且迄今为止,美国还是在多数竞争指标(包括经济与军事)维持著领先地位,大陆崛起之持续可能性仍展露愈发明确的「追赶」态势,尤其是全球金融海啸导致双方地位更加「平等化」的结果,不仅让美国深感芒刺在背,美中关系亦俨然成为当前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例如,根据二○一四年底发布的《陆军作战概念:在复杂的世界中获胜》研究报告,大陆既和俄罗斯同被列为与美国「存在竞争关系的霸权国家」,其未来似乎也暗示著一场难以回避的冲突。

 对此,希冀维系霸权地位的美国势必有所因应。其结果首先是小布希时期采取的「隐性围堵」战略,其次是欧巴马上台后高举之「重返亚洲」大旗,至于前国防部长潘尼塔(Leon Panetta)于二○一二年「香格里拉对话」中宣示虽「无意遏制中国」,但美国海军仍将自二○二○年起将主力六成移转至太平洋地区以遂行「再平衡」(re-balance)新战略的说法,则不啻是此一布局最引人关注之注脚。正是在此逻辑下,美国近期对华战略似乎透露出「硬的更硬,软的也硬」的新走向,无论各种强化军事布署措施或不断扩大演习规模等,针对大陆而来的「敌对性」已昭然若揭。

 相对地,大陆方面亦非无所反应或作为。在「不冲突、不对抗」的政策宣示下,根据大陆社会科学院在二○一三年以「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为题发表的报告指出,在两国实力差距缩小及美国战略重心转向亚太的影响下,尤其「美方防范心理明显加重,且加紧在中国周边投棋布子」,结果将使美国可能「更多地转入亚洲地区争端」,从而亦埋下不确定变数。对此,表面上虽似乎针对日本而来,但近年来大陆海军在东海地区之频频主动出击,或许其真正目标乃是对美国在第一岛链之战略布署施加压力,以达成其「反介入」的设计作为。

美印关系:亚太再平衡战略之南方环节

 值得注意的是,继冷战时期的苏联之后,大陆虽于后冷战时期成为美国再度启动「围堵」战略的对象,不过,从学术界对此存在高度共识,但美国政府却始终矢口否认看来,美中之间这场潜在的「新冷战」显然与先前的例证略有不同。其主要差异,首先是目前存在著一个更多元且全球化的环境;其次,相较苏联大体仅能在核武部门与美国达成「恐怖平衡」,如今则大陆非但在总体国力方面存在迫近感,美国本身也正面临「霸权衰落与否」的关键点。

 在此情况下,重新启动的围堵政策不能不有所更张。

 透过一连串双边或多边同盟来建构围堵网依旧是主要途径,但变化有二:首先是美国对盟邦的依赖度更高,这点在美欧或美日安全关系上展露无遗;其次则相较苏联在地缘政治上被限缩在欧亚大陆内侧,拥有近两万公里海岸线且直接面对西太平洋的大陆具备更高之穿透力,围堵难度更高,迫使美国在传统东(西太平洋岛链)、西(北约组织)两道防线之外,必须同时建构新的南方(印度洋)防线。由此,印度的重要性乃自然浮现。例如美军太平洋舰队司令洛克利尔(Samuel Locklear)便曾创「印亚太」(Indo-Asia-Pacific)一词,来突出印度当前的区域重要性。

 事实上,自柯林顿在二○○○年成为自一九七○年代以来,也是在新世纪初首位访问印度的美国总统后,二○○四年推动建立美印「全球伙伴关系」并于二○○六年访印的小布希总统,则透过达成双边民用核子合作协议,以间接承认印度身为「核武大国」的地位,交换双边关系的实质提升;至于欧巴马总统更在二○一○年访印时,公开声称美印彼此乃「二十一世纪具决定性且不可或缺的伙伴关系」,甚至明确支持印度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拉拢意味十足。于此同时,美国一方面自二○○九年起邀请日本参与美印联合演习,在二○一一年促成三边战略对话,迄今亦努力拉入澳洲,试图将印度与澳洲融入以美日同盟为基轴的西太平洋围堵网路。

 在莫迪(Narendra Modi)于二○一四年初当选印度总理后,尽管双方先前略有龃龉(美国自二○○五年以来始终拒发签证给莫迪),欧巴马仍陆续派遣国防部长、国务卿和商务部长密集访印修补关系,并于莫迪于九月访美时,与其共同联名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题为「复兴中的美印二十一世纪伙伴关系」的文章,目的自然是希望推动双边互动朝正向发展。

 问题是:美国成功了吗?印度的决定究竟如何?

中印关系:共同撬动全球平衡之新杠杆

 无庸置疑,美国拉拢印度的目标之一,既为了强化其围堵大陆的战略布局,事实上也欲利用不无磨擦的中印关系以达「借力使力」效果。但情况显然没有白宫想像中那么单纯。客观地说,中印之间确实存在矛盾。

 例如在大陆于二○一一年正式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同时,西方不仅关注它何时将继续超越美国,《经济学人》也在同年八月以中印即将进入「世纪之争」(Contest of a Century)作为封面主题,讨论两者对形塑未来世界政治秩序的影响。事实上,早在二○○四年,美国国家情报理事会便在名为《描绘全球未来》的研究报告中,透过所谓「达沃斯世界」(Davos World)的预言式场景,描绘由亚洲国家(尤其是中印两国)接手推动经济全球化的可能性。众所周知,大陆和印度不仅是当前全球成长最快的两个经济体,人口相加达到全球总数四成以上,双方在合作方面并非全无进展,例如在二○○三与二○○七年举行史上首度海上与陆上联合演习,便是一例,但此一双边关系自新世纪以来仍显然冲突大于合作,尤其在边界争议与能源竞标议题上。

 尽管如此,在全球金融海啸冲击既有架构的出发点上,二○○九年正式登场的金砖国家高峰会(由俄罗斯、大陆、印度、巴西与南非共同参与)提供了不同的思考点与契机,大陆也借此向印度发起一连串友善攻势,包括温家宝在二○一○年访印时决定开通双边总理热线,翌年又推动召开首届「中印战略经济对话」所暗示的,无论大陆或印度其实都很了解,两国目前在国际舞台中所受到的高度关注既来自于其庞大的经济潜力,至于能否将此股潜力化为实际的经济能量,亦是其各自未来发展所系。例如习近平在二○一四年访印之前撰文所称,「世界工厂和世界办公室的强强联合将推动全球经济增长」,或许并非仅仅是大陆的单方面想像而已。可以想见,一旦中印互动主轴从冲突转为以合作为主,其「吨位」总和势将撼动整个世界结构。

美中印「新三国演义」之未来

由前述可知,美中印关系正所谓「各有一把号,各吹各的调」。美国希望如同冷战后期「联中制苏」一般,再次透过「联印制中」来玩权力平衡游戏;大陆方面则试图在消极地破局之余,也尝试积极地「联印抗美」来转动地缘政治格局;至于印度,或许期盼从略偏美国的「等距外交」出发,见机行事或见招拆招地迂回前进。

 进一步来说,由于美中之间愈发迫近的霸权对决,正不断升高双方关系中的零和性质,中印在过去三十余年来,迄今累积三阶段共三十九轮谈判,仍无法在边界争议中取得突破进展,印度则因其与俄罗斯的传统互动与近期变数(包括二○一三年印度女外交官在美国被捕,与新总理莫迪长期受抵制),与美国关系亦不稳定,这些都清楚说明了一点:这出国际政治中的「新三国演义」,仍有待各方继续耐心地观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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