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1 2023年中國大陸主要經濟指標之變動.jpg

中國大陸實施近3年的新冠疫情「清零」政策，去（2023）年1月8日起解封，陸續推出提振經濟措施，各界對解封後的經濟復甦抱以熱切期待。然而，從各項統計數據觀察，中國大陸整體經濟表現開高走低，令人大失所望。

以民間消費為例，解封之後，3、4月間曾出現明顯的復甦，但5月間的漲幅縮小；6月份的漲幅更降至3.1%，呈現斷崖式下滑，第3季依舊低迷不振。第4季民間消費漲幅雖較明顯，主要是拜上年度基期較低之賜。疫情解封後，中國大陸民間消費欲振乏力，因民眾消費信心不足，去年中國大陸消費者信心指數呈現逐季降低的趨勢（表1），可見一斑。

疫情解封後經濟復甦力道不如預期

以固定資產投資為例，疫情解封後的表現也乏善可陳。官方公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第1季年成長大致維持在上年度全年的平均水準，接下來幾個月逐月下滑，全年平均只成長3%，其中，民間固定資產投資甚至從5月開始都呈現負成長。

固定資產投資走勢欲振乏力的原因，主要是由於國內外經濟景氣持續低迷，企業獲利不佳，企業的投資能力和投資意願都受到打擊。其次，基建投資近年來因地方政府龐大的防疫支出而遭到排擠，也受到債臺高築、償債壓力升高的制約。第三是樓市低迷，房地產開發投資持續衰退，去年全年投資規模年減9.6%，跌幅一直未見收斂。

消費和投資等國內需求表現不佳，影響經濟成長動能的第三架馬車－出口。資料顯示，出口貿易實績自2022年8月開始出現疲態，去年第1季短暫反彈後，衰退幅度逐漸擴大，第3季跌幅擴大至9.8%（表1），一直到11月間，出口的表現才略有好轉，但第4季仍呈現負成長。

中國大陸出口表現不佳，即便近期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呈現貶值趨勢，也無助提升出口競爭力。歐美各國市場需求放緩，短期內繼續對中國大陸出口產生負面影響，出口熄火，加劇中國大陸經濟下行壓力。

中國大陸經濟疲弱不振，凸顯過去一年多採取的各種經濟振興措施並未奏效。有效需求不足拖累經濟復甦腳步，更嚴重的是消費者信心低迷、民營企業投資意願不強，社會對通縮的疑慮正在蔓延。

中國大陸官方發布的數據顯示，消費者物價指數（CPI）自2023年初以來呈逐月下跌趨勢，生產者價格指數（PPI）自2022年10月開始呈現負成長，跌幅逐月擴大，顯示通貨緊縮的隱憂已然浮現。未來如果物價持續下跌，不排除進一步削弱中國大陸內需本已脆弱的信心，加深市場悲觀的預期，使整體經濟陷入需求疲軟和價格下跌的惡性循環中。

有效需求不足最大的關鍵在於樓市低迷不振。過去一年多來房地產行業萎縮的幅度已有收斂跡象，但結構性問題仍待解決，例如三四線城市住房供應過剩、購房者的預期心理、住房需求減弱等。

去年中國大陸經濟整體表現開高走低，迄今似仍未擺脫谷底。北京當局去年12月中旬召開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當前經濟存在一些困難和挑戰有待克服，主要包括「有效需求不足」、「部分行業產能過剩」、「社會預期偏弱」、「風險隱患仍然較多」、「國內大循環存在堵點」、「外部環境的複雜性、嚴峻性和不確定性上升」等。

中共釋經濟解方　外界仍悲觀

為了有效應對和解決這些問題，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今（2024）年堅持「穩中求進、以進促穩、先立後破」，推出有利於穩預期、穩成長、穩就業的政策。中國大陸強調今年要強化宏觀政策逆周期，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加強財政、貨幣、就業、產業等不同領域的政策協調配合，以期在促進經濟復甦、金融穩定和化解經濟金融風險方面發揮最大的效果。

新政策環境下，官方對於未來一年經濟復甦前景充滿樂觀的情緒。中國科學院預測，今年經濟成長率可達5.3%，較去年高出0.1個百分點。國際主要機構對中國大陸經濟展望卻沒有那麼樂觀（表2）。世界銀行2023年12月中旬發布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2024年中國大陸經濟成長率將從上年度的5.2%降至4.5%，數值較前一次降低了0.1個百分點；世界銀行還預測，2025年中國大陸經濟成長將進一步降至4.3%。世界銀行看淡中國大陸經濟前景，主要是基於房地產業的困境未解、全球對中國大陸的需求疲軟、債務負擔偏高以及消費者信心動搖等因素。

諸多風險與挑戰猶存

國際信評機構惠譽（Fitch Ratings）2023年12月對中國大陸經濟展望為「中性」，不過，惠譽也指出，房產市場困境仍存、地方政府債務與外部需求低迷等不利因素，將導致2024年中國大陸經濟成長放緩。無獨有偶，國際信評機構穆迪（Moody' s）去年12月初調降中國大陸政府信用評級展望，從「穩定」下調至「負面」，所持的理由也是地方政府債務飆升和房地產市場持續低迷等問題。

過去一年，中國大陸官方預定的經濟成長目標雖已達成，但新的一年需要面對的挑戰仍然不少，經濟復甦進程仍然充滿不穩定因素，以房地產危機為最。大型房地產開發商債務問題嚴重，給銀行業乃至整個經濟帶來巨大風險。房地產市場持續低迷，影響消費者信心和支出，給上游供應商和債權人帶來更大壓力，進一步擠壓地方政府收入、抑制公共投資。

其次，民間消費疲弱不振。中國大陸民眾不願花錢消費，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持有的房產貶值。據估計，房產占家庭總資產近70%，房地產衰退及房價走弱引發財富效應，消費能力受挫；同時，面對未來諸多不確定因素，家庭消費轉趨保守，傾向多儲蓄。

第三，通貨緊縮的風險。近期中國大陸消費者價格指數和生產者價格指數雙雙呈現持續下滑之勢，顯示陷入長期通貨緊縮的風險上升。在通貨緊縮的環境下，消費者或將推遲購買計劃，因為預期未來的物價還會更便宜，而推遲購買則將進一步助長通縮；對企業而言，營收、獲利和投資都會受到影響。

第四，地緣政治因素，特別是美國大選可能帶來的變數。美中經貿博弈長期化，科技制裁不斷加碼，加上後疫情時代全球產業供應鏈「去中心化」趨勢，不利中國大陸落實「科技強國」、「自立自強」戰略目標。今年美國將舉行大選，依過去經驗，大選之年兩個政黨候選人都會以強硬措辭討論對中政策，如果川普再度入主白宮，其強硬路線或將對北京造成一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