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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團法人海峽交流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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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助他們站起來 大陸川震週年記  文∕吳燕玲《交流雜誌98年4月號第104期(歷史資料)》

  二○○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兩點二十八分,大陸四川省汶川縣發生芮氏規模八點零,相當於五百顆投在日本廣島原子彈的大地震,從受災最嚴重的北川、綿竹、汶川、彭州,擴及四川、甘肅、陜西、重慶、雲南等地。根據大陸國務院統計,川震死亡及失蹤人數超過九萬人,受災人數逾四千萬。   

  面對川震如此龐大的災情,曾經經歷「九二一」地震,有過切身之痛的台灣,從政府到民間,展現了無比的悲憫同情與高度的社會動員力。許多人跨海協助川震災民重建家園,甚至以過來人的經驗,給予災民們心靈的撫慰。

  「台灣支援四川災後重建行動聯盟」(簡稱台灣行動聯盟)與「五一二川震台灣服務聯盟」(簡稱川盟),是兩個在這次協助川震災民最活躍的團體。

  台灣行動聯盟是由台大城鄉所所長夏鑄九發起,結合了一群曾經參與九二一災後重建的年輕建築師、社會學者及地理地質專家。

  川盟則是以募集了十四億善款的中華民國紅十字總會為基地,結合了三十一個慈善、社會團體,成立了「五一二川震台灣服務聯盟」這個服務平台。在這一年中,他們陸續飛往四川,提供經費、知識、技術、人力,協助災民們重建學校、農房與心理諮商,幫助災民們走出悲痛,重建家園。

  因此,在回顧「川震一週年」的報導中,本刊特別訪問了﹁台灣支援四川災後重建行動聯盟﹂的發起人之一的台大城鄉所所長夏鑄九,與「五一二川震台灣服務聯盟」中,積極參與川震援助的兒福聯盟董事長,也是台大社工系教授馮燕,分別從硬體與軟體的重建援助,談他們親身參與的心得。


硬體援建:

陝甘農民自建房 讓最窮的農民直接感受台灣的溫暖


  由台大城鄉所夏鑄九教授領軍的「台灣行動聯盟」,在這次支援川震災後重建的行動中,提出了八個計劃,包括都江堰市概念性規劃案、中原大學援川規劃、北川羌族勝利村、旺蒼檬子小學、陝甘農民自建房、雅安三所小學、雅安石綿中學、青城山泰安村。其中,最引人矚目的則是,花費經額達三點五億新台幣的﹁陝甘農民自建房﹂計劃,夏鑄九說:「這是我八個計劃中,花費資源最多的一個」!

  陝甘農民自建房之所以特別,是它的地理位置並非外界矚目的汶川、綿竹、北川災區,但夏鑄九說:「從九寨溝往北走,就是陝西與甘肅,這裡與四川只是一山之隔,地震發生時,因為道路中斷,所以災情一直沒有傳出」。所幸,做過四川省書記的周永康,覺得不對勁,才翻過山,發現距離震央僅二十公里,但因一山之隔屬於不同行政區的陝、甘南部,房屋倒塌了一萬多間,災情一樣嚴重,北京才開始重視這個地區的災情。

  夏鑄九透過了一位以前的學生,了解到陝甘地區災情嚴重,「我們到那裡去看,農民生活都苦得很」。夏鑄九指出,當地農民經濟條件差,平均所得一年只有兩千人民幣,根本無力負擔重建房舍的經費,夏鑄九說:「他們才是真正最偏遠、最窮的一群人」!所以他積極向政府反應並獲得接納,成功協調大陸方面把台灣捐助的十二億經費中,撥三點五億用於陝甘地區,協助農民重建房舍。


店屋設計,宛如鹿港小鎮


  夏鑄九挑了九個村子共計八百五十七戶,作為重建計劃的示範單位,一開始,他提出兩種不同的農房設計,一種是合院式,一種是店屋式,而店屋式的設計受到當地農民的歡迎。夏鑄九說:「店屋式是前店後院的設計,就像鹿港現在還有很多這樣的房子,這種房子源自於清代閩南人所稱的亭仔腳,後來日本人稱為騎樓,是一種華南商業聚落中常見的建築型態。屋前有廊,門口面寬只有四米,但深度一進一進的可長達一百米!所有房子依鄰而建,就形成一個小街」。

夏鑄九所率領的團隊,設計出來的店屋,是面寬五米,深四十米,總面積二百平方米,前堂後室中間有夾層的主屋。主屋部份採輕鋼構建造,每個單位約要十萬人民幣,由台灣捐款支應,而衛浴廚房或是農民想在主屋後方再擴建其他院落,就由農民自費擴建。夏鑄九說:「本來我們想採傳統木造穿門式的營造系統,但後來因為四川禁採木材,而當地農民一看到木材,心理就害怕,所以後來我們就把輕鋼構營造系統搬過來採用」。這套設計果然被建設部看中,挑了陝西二個村,甘肅七個村來重建,作為示範重建單位。

  「這種房子從動工到落成,只要一個月的時間,所以我們本來希望在去年入冬以前,就能全部完成,讓農民在寒冬前,就有房子可住」。夏鑄九說,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三點五億的捐款,從海基會匯給海協會,海協會轉到國務院,中央再層層核撥到地方,整整花了半年時間,直到今年一月,這筆錢到地方政府手上,等到轉交到營造廠時,已過完農曆年。


行政程序冗長,延緩建屋時程


  夏鑄九感歎地說:「這中間沒有人敢貪污一毛錢,但沒有想到行政作業的程序,實在很緩慢」!行政作業程序冗長,讓他從入冬以前就蓋好房子的時程一改再改,所以到了今年三月,才蓋好幾十戶房子,距離八百多戶目標,還有一段距離。

  讓夏鑄九感到惋惜的是,「我們摸索了這麼久,與中央、地方、農民溝通多次,終於摸出一個方向,可以大力推廣時,卻沒錢了」!去年下半年開始的金融海嘯與景氣萎縮,讓民間善款無法再源源不絕地挹注下去,所以陝甘農民自建房,只能停留在九個村落八百多戶的重建數字上,無法再擴及那成千上萬,同樣有此需求的農民,這是讓夏鑄九覺得最遺憾之處。

  為什麼夏鑄九獨挑陝甘農民自建房,說服兩岸政府投入如此龐大的資源,成為十二億捐款中最重點的援助項目?夏鑄九說:「因為他們是最沒人關心,卻最需要幫助的一群人,而這個案子也是最直接能幫到他們的一個計劃」。也許這個計劃無法聚集鎂光燈,不能引起最多的宣傳效應,「但卻直接而深刻地讓這些偏遠地區的農民,感受到台灣人的溫暖」。

  我永遠記得川震發生時,有一個媒體報導,一位小學生捐了自己存了很久的一千元零用錢給川震災民,當記者問這位小學生,為什麼會捐這麼多錢時,這位小學生說:「九二一的時候,我就是被人家從倒塌的房屋下,救出來的人」。這句話讓我一輩子難忘!也因為有這樣的感動,夏鑄九即使已年過六旬,依然精力旺盛地前往災區,奉獻一己之力,「因為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事」!他毫不猶疑地說。


軟體援建:

綿竹市天河小學 從硬到軟台灣人一手包辦 


  川震發生後,台大社工系教授,也是兒福聯盟董事長的馮燕,因為以前一個在香港工作的學生的關係,找上了她,讓馮燕積極地投入了西南財經大學收容川震一千名孤兒的援建工作,緊接著,攀枝花市也找上了她。馮燕表示,川震發生後,所有曾經參與過九二一重建的人,都懷著一份感動與熱心,以各自的關係與人脈,積極地想要投入川震的重建工作。但她笑說:「熱心的人到哪裡都熱心,我們很想去幫忙,但我們每個人在台灣這邊都還有一大堆事,總不能去了大陸,就把這邊的工作丟下來了」!

  有鑑於此,為了可以有效率地投入川震的援建工作,三十一個社團以中華民國紅十字會為基地,在五月底成立「五一二川震台灣服務聯盟」,從紅十字會所募得的十四億善款中,分別從軟體與硬體方面,在四川、陝西、甘肅,蓋了六十四所學校、四十三所衛生院、一所康復中心,以及多項培訓社區種子師資,協助災民生活重建、生計重建的計劃。


羌族天性樂觀,容易走出悲痛

 

  「當我六月十二日,與上海華東理工大學一起到災區去時,我看到板房區的災民們,在廣場上,大家聚在一起跳起擺擺舞,那裡沒有電,只有一台小收音機而已,所以當下我的第一個想法是,他們的心靈重建很好做」!馮燕說。

  馮燕指出,川震災民以羌族為多,而羌族個性樂觀,「其實板房區(即災後所搭建的臨時住所)生活條件並不好,四個人擠一間房,而他們很可能原來並不認識」。雖然經歷了親人驟逝,但在經過短暫的悲傷後,馮燕發現,川震災民們對於未來生計、生活的憂慮,更甚於去失親人的悲痛,「當然,這些傷痛是不是真的放下了?還有待研究,但擺在眼前的是,他們更擔心未來的生計該怎麼辦」?

  馮燕指出,與台灣的九二一的經驗相較,「我們花了很多資源與經費,在協助九二一災民走出失去親人的悲痛與心理建設上,但川震災民們卻覺得不想再談失去親人的傷痛,覺得這是一種宿命」。而在重建的工作上,心靈重建的急迫性往往在硬體重建之後,因此,對於像馮燕這樣具有社工專業的學者專家,到災區去,做的最多的,是協助災民們做生活的重建。

  但是災區這麼大、災民這麼多,來自台灣的專業社工,不可能站在第一線服務災民,所以馮燕做的最多的,是針對基層幹部、大陸社工進行培訓,讓他們學習在面對災民時,應有同理心、親和力,同時具有協助災民找尋資源解決問題的能力。馮燕說:「一開始,大陸以他們既有的組織系統,即婦工會、黨部、共青團來處理災民的問題,但那種硬梆梆的方式,根本無法協助災民站起來,反而引起很多紛爭、民怨。很快地,他們發現這種方式行不通,他們需要的,是專業的社工」。


志工引發民怨,更需專業社工


  比方說,有些基層幹部或是志工,在對每個災民發放生活物資時,會說:「給你吃,你就吃吧!哪那麼多意見」!這種口氣與態度,讓災民們聽了很不舒服,因此引起許多災民與志工間的衝突。因此,馮燕幾乎是趕場式地對大陸社工與幹部們上課,以實務個案來帶領他們學習,但問她覺得培訓後,這些幹部或社工是否已具備足夠的專業來面對災民?馮燕笑說:「第二天他們就得上戰場了!哪有辦法管專業足不足夠啊」!顯見災區中專業社工的缺乏。

  綿竹市天河小學的重建計劃,是紅十字會少數幾個從硬體的建設到軟體的社區重建,一手包辦的援建計劃之一,馮燕也參與其中。今年九月,當硬體建設完工後,生活與生計的重建,就要正式登場,現在雖然是兒福聯盟打頭陣,而伊甸基金會在距離十五分鐘車程處,也建立了對殘疾人士的服務站,未來天河小學社區有殘疾人士的協助需求,伊甸便可就近支援。往後如果再有關於老人、婦女等協助需求,川盟平台中的其他專業團體就會進駐,天河小學社區可望成為台灣人協助川震災民重建的完整個案。

  每次有大陸人士問馮燕,你為什麼會來幫忙?馮燕說:「因為九二一的時候,我們嚇傻了,當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還好,有日本、美國等,他們自己帶著翻譯、書、紙本,教我們一步步重建起我們的家園。即使當他們離開台灣,在我們遇到問題時,他們也透過網路,幫助我們解決問題。當他們和我們,有著語言隔閡,都這樣幫助我們了。更何況,大陸與台灣沒有語言障礙,我們更應該把我們學到的,拿來幫助你們。所以,我們是抱著感恩圖報的心,到這裡來的」!

  馮燕的這一段話,說出了無數台灣人之所以投入川震援建工作的心聲,不是什麼血濃於水的八股教條,而是一份帶著無限感動而回饋的真摯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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