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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團法人海峽交流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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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江陳會談」採訪錄  文/黃國樑《交流雜誌98年6月號第105期(歷史資料)》

飛機飛到南京上空時,有些人還覺得是否太早,其實並不,兩岸直航後的首度協商,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了,還不到早上十一點就降落在祿口機場,滿座的這班飛機從桃園飛到這兒,才一個多小時,坐這班飛機的媒體,搶在一般旅客之前下機,好到停機坪上捕捉鏡頭。   江丙坤與夫人陳美惠一起步下機梯,下頭已有海協會副會長鄭立中等在紅毯邊佇立迎接,陳美惠因為膝蓋問題,下機時有點兒慢,但無礙於完成這個迎接儀式。   一長列的車子就直奔紫金山莊而去,祿口離南京市有些遠,車子奔了半個多小時才到,海協會長陳雲林和夫人都已在山莊裡江丙坤等代表團入住的主樓大廳等候了。一見面,陳雲林就給江丙坤一個擁抱,這個動作於是成了一個政治的註解,兩岸的氣氛大好,好到雙方談判代表已如此親密地接觸。   江丙坤畢竟是含蓄的,他用說的,引了李白的詩「輕舟已過萬重山」來形容如今的兩岸關係。以前都是滿腹經濟數據的江丙坤,在歷史古都,也風雅起來。他說,南京是歷史名城、文化古都,歷史多少文人詩人在此留下經典名作,他希望他將簽下的協議,也被後世子孫視為經典名作。   紫金山莊在南京的東郊,所謂的「鐘山風景區」裡頭,依山傍水,三年前才剛蓋好,有一千二百畝那麼廣闊。裡頭就像是北京的釣魚台國賓館,有十餘棟樓,除了主樓與會議中心,都以號碼命名,裡面還有小湖泊,偎著紫金山,倚著瀲艷的湖水,各棟樓都掩映在綠色枝椏裡,確實教人十分舒暢。   然而第三次江陳會在南京舉行,是有些哀傷的,如果熟悉一九四九年的那段歷史就明白,這時候來,是太巧合呢?還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江丙坤到的這天是四月二十五日,而就在兩天前的二十三日,南京才剛慶祝了南京解放六十周年,六十年前中共解放軍渡過長江,「解放」了南京。   就因為這般令人愁悵的歷史,江丙坤到南京之後的節目改了,原本要去南京總統府的參訪行程,改去看明城牆和放在南京博物館裡,剛被考古挖掘出來的古物阿育王塔。   觀看更久遠的歷史,可以避掉面對國共鬥爭史實的尷尬,明城牆是現今留在世上最長的「宮城」,至今仍有二十餘公里長,而江丙坤在江蘇省、南京市的高層官員與陳雲林陪同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細心品味。   此處的城牆高聳,高數丈,約是如今建物的十層樓左右,城垛上可以望見玄武湖,牆的另一邊是古雞鳴寺,還有南京市政府的所在地,眼見皆是歷史。城是明太祖朱元璋建造的,而他的兒子朱棣奪位後,卻在南京無法久待,因此才建造了北京的紫禁城,從此改變了中國數百年的政治格局與命運。江丙坤縱使非文化中人,也對此一歷史知之甚詳,這城還是悲愴的,朱棣發動「靖難」,用武力攻入南京,奪取了他的姪子建文帝的皇位,南京似乎註定就是不能成為一個皇朝的都城,而他撫觸著城磚,內心應是有些激盪的。   這個下午,風和日麗,陽光已有些炙熱,陳雲林甚至還戴著墨鏡。江丙坤只對城牆保存給予高度評價,因為每塊城磚上竟然有四個名字,就是監造官、燒窯匠等人的名子,江丙坤非常驚訝。直到驅車看了鎏金寶塔後,他才接受訪問,雖然是自抑的個性,但此刻他無疑是輕鬆的。   這晚,是詩的,陳雲林做主人款待江丙坤與海基會團員,海協會的副會長全到齊了。既在南京,似乎就得用詩寄意,他提起辜汪上海會晤,說汪道涵引唐詩「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寄寓兩岸關係,接著他又把晚宴七道菜都用七言詩句命名,像是「雨過天晴豐民物」、「春滿五洲共和諧」, 要兩岸和衷致遠、扭轉乾坤、譜寫新篇。   可是,江丙坤不然,他談數字、金融海嘯、衰退與增長,談合作度過危機,似乎,已提早進入第二天會談的準備狀態。   更晚一些,江丙坤跟台灣媒體「吹風」,他是有很有心地,不想讓媒體失望,但他談他幾次來南京的經驗,第一次就是三年前破冰之旅,其後都是為了台商奔走,南京這個古城,不是只是國民政府的意義,對江自身而言,意義更大。他想著墨在此,但「畢業旅行」的描述卻更引人入勝,江丙坤給了否定的答案,強調他沒有辭意。   會談終於登場,紫金山莊的會議廳高度夠,於是有了莊嚴之感,兩方成員各一長列對坐,氣勢仍是驚人,江陳依例握手給鏡頭拍攝,然後各自致詞。   江丙坤說話聲音並不那麼抑揚頓挫,嗓子並不厚重鏗鏘,可說有些平板,但平實裡仍見機鋒,他談到了台灣在區域經濟整合上的角色與需求,拋給了陳雲林一個球,在公開場子上先起了個頭,等待稍晚關門後再談。然而,下午揭曉結果,那個眾所關切的經濟合作協議,卻沒有列入下一次江陳會中,畢竟它太敏感,這個結果不難想見。政治的迴繞與迂折,此中更見純熟的手法。   兩人按劇本簽署了三個協議,發表一個共識,一切都沒有意外,兩岸航班倍增且邁入定期,陸資顯然就要入台,而兩岸將共同打擊犯罪,金融合作還得等簽三個諒解備忘錄。他還見了王毅,專程自北京來的王毅,在另一個樓裡,著淺色西裝,精神奕奕,但江丙坤的神情卻有些許低沉。   晚上,他禮尚往來地回請了陳雲林跟海協會,「台灣」登場,金門高梁與海角七號馬拉桑賣的小米酒成了主角。晚宴之後,則是非常「金陵」,他與陳會長兩人以及兩位夫人跟團員一齊到了秦淮河畔,登船遊這古老的秦淮河,夜遊秦淮,可以體會朱自清筆下的「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   朱自清是這麼描寫的「黯淡的水光,像夢一般;那偶然閃爍著的光芒,就是夢的眼睛了」。江丙坤不知是有些不勝酒力,還是疲累,話語不多,秦淮河夜裡是暗的,陰陰沈沈的,光影搖晃,他似乎也盪進了朱自清說的夢裡了。   這時的江丙坤,已經完成了三次江陳會了,明早他就要周遊江蘇省境內多個城市的台商,他卻並不雀躍。   陽光依然燦然的隔日,江丙坤在南京看了光寶電子跟明基醫院,然後就在金陵飯店裡跟江蘇省委書記梁保華見面,梁保華說江蘇有十二個對台直航港口,與台灣關係最密切,江丙坤則寓意深遠地說,「和平」與「繁榮」是連體嬰兒,希望有一天,兩岸能夠進一步和平雙贏。   接著,陳雲林跟他話別,這場對話面向著歷史,陳雲林說,歷史會記住二○○九年這個春天和南京這座城市。兩岸關係不會因為前面風雨坎坷就止步不前。江丙坤則說,此次兩會南京會談是「六十年來最重要的一次會談」。   看了鞋廠與最新潮的電子書,然後,他就去遊瘦西湖了。瘦西湖上,他坐在畫舫裡,俏麗的解說員如數家珍地介紹小橋與庭園、字畫與青瓷,他認真專注地聆聽,忘卻了一切,此時才真正覺知了江南的風情。而他總是一隻手背在後頭,用那隻手牽著陳美惠,鶼鰈情深在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上乍見。   瘦西湖一遊兩三小時,還看了揚州的盆栽藝術,然後,江丙坤與陳美惠在一處水邊吃些中式小點。瘦西湖的繁花綻放,在深春裡更顯嬌美,江丙坤也頗為陶醉,但眼神中依然可見出埋在他心裡的一絲雲翳。   夜裡,接受揚州市委書記季建業的晚宴,吃揚州道地的菜色,學著像揚州人一般地放輕鬆後,他卻用最緊密的方式,在他所住的揚州迎賓館裡,連排兩場行程,一場先聽台商的心聲與建言,其後再跟媒體茶敘。   這兩場行程才是江丙坤最在意的吧,台商為他加油打氣,不只揚州的台商,鎮江台商也渡江而來。台商走後,桌形整個變換,端上點心、麵食與茶水,媒體終於有機會跟他,跟李紀珠、黃世銘兩位次長級官員,悠閒輕鬆地交談,江丙坤其實很累了,可是他的心情似乎此刻卻最高昂。   第四天,他更像趕場,從揚州直奔蘇州與昆山,在高速公路上,他享有特別的交管封路待遇,但仍得馬不停蹄,在蘇州看了大潤發的物流中心後,再趕到昆山看台塑與捷安特。然後再趕往上海,晚上跟上海市長韓正見面餐敘,然後再跟台商座談,他展現鐵人般的體力,上海的夜色,除了在東郊賓館內的人造景緻,他無緣觀賞。   離開上海返國這天,他去了洋山港,可是國內已傳來了收到世衛組織幹事長陳馮富珍的邀請,今年將參加世衛大會的訊息,他就湮沒在這個新聞裡,雖然他剛簽下三個重要的協議。是否,他這時已下定離開的決心?恐怕唯有他自己了解吧!(作者係聯合晚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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