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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團法人海峽交流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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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大選與台美中關係未來發展◆文/嚴震生(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美歐所研究員)《交流雜誌105年12月號第150期(歷史資料)》

美國總統大選結果揭曉,房地產大亨川普儘管民調落後,但最終卻能逆轉,不僅在大部分傳統的搖擺州如佛羅里達及俄亥俄州勝出,更在民主黨的後院威斯康辛、密西根及賓夕法尼亞勝出,擊敗了原本有望成為美國史上第一位女性總統的希拉蕊.柯林頓。這個結果,不僅出人意料,也為國際社會投下一顆震撼彈。

反建制情緒的興起

政治素人川普能夠勝出,擊敗政治經驗豐富的希拉蕊,反映了許多美國選民對既有建制派(establishment)的不滿,也是本土主義的(nativism)的展現,更是對全球化及自由貿易協議簽訂後所造成製造業外移的不滿。當然,我們也可以解釋為這是美國人對「政治正確」(political correctness)的厭煩,或是對華府菁英強行加諸的社會價值有所反彈。無論如何,當川普說出了這些人的心聲時,他們似乎找到了可以訴求的對象,因此儘管不一定同意川普個人的形象及行事風格,但仍願意將選票投給他,造就了他的勝利。

反建制的情緒,當然就是對現在政治菁英長期把持華府決策的不滿,這些政治人物長期在華府工作,對草根美國的瞭解愈來愈低,也不熟悉州及地方的事務和需求。他們僅知道做自己的生涯規劃,在象牙塔內制定政策,卻忽視地方的聲音。這些根深蒂固的政治菁英不僅被利益團體所把持,且本身彼此取暖,相互照顧,逐漸形成為一個自我的利益團體。

過去美國有許多政治人物,就是打著反對華盛頓的旗號參選總統,如民主黨的卡特(Jimmy Carter)和柯林頓(Bill Clinton)、共和黨的雷根(Ronald Reagan)及小布希(George W. Bush)等。因為擁有地方首長的州長身份,他們可以打出這個吸引人的競選口號,但他們基本上還是政治人物,而川普則是不折不扣的政治素人,由他提出反對華盛頓政治菁英的說法,比這些州長更具說服力。

這股反建制的情緒說明為何川普能夠在共和黨十七位總統候選人中,擊敗現任及前任有行政經驗的州長和有國會資歷的聯邦參議員,脫穎而出。同樣的情緒也可以適用到民主黨的初選,希拉蕊有豐富政治資歷及人脈和龐大的競選組織與經費,但在面臨體制外的桑德斯參議員時,選得非常辛苦,從二月一直戰到六月才勝出,充分顯示選民對建制派候選人的不信任。這股反建制的情緒,成為希拉蕊進軍白宮的最大障礙,也是川普最終勝選的主要原因。

反建制的一項具體議題,就是美國不單主導國際自由貿易秩序,同時也是全球化的推手。美國當然從這個秩序中獲利,但是許多美國的製造業卻是這個經濟趨勢的受害者。製造業的工資一向較高,但在自由貿易的情況下成本過高,因此企業只能將工廠搬遷到國外工資較低廉的地區,其結果是美國國內工廠的關閉、藍領階級工人沒有了高薪資的工作,被迫要接受工資較低的服務業工作,該如何養家活口。中年失業,要和小一二十歲的年輕人競爭,心中當然充滿挫折感,因此會將怨氣出在執政黨,而去擁抱一位使用民粹語言,表達會將製造業工作帶回美國的川普。

許多美國高薪藍領階級的工作,如鋼鐵、汽車、石油及採煤等,不是因為自由貿易下無法與廉價的進口產品競爭,就是因為受到環境保護的規範而有所限制,正在快速流失中,而這些工作原先大部分是沒有大學學歷的白人所擁有,他們的薪資是可以養家活口的。然而,美國在全球化和自由貿易所創造出新的工作機會不是在高科技就是在服務業,前者他們因沒有教育和專業的訓練而無緣,後者雖然比基本薪資多,但卻不到他們原來薪資的一半,也難怪他們有強烈的失落感,而在川普身上找到了怨氣的出口。

美國本土意識的反撲

美國的本土主義展現在排斥移民及難民上,川普要在墨西哥邊境築長城,看似一個非常瘋狂的想法,但是對許多美國人來說,這不僅可將搶去其工作的非法移民擋在美國門外,也可減緩少數族群人口的快速上升。拒絕難民,特別是來自中東地區、信奉伊斯蘭的難民,不僅是懷疑他們當中可能混有恐怖分子,也擔心這些與美國主流宗教信仰迥異的穆斯林,是否真的能夠融入美國社會?他們的下一代會不會成為不定時炸彈的本土孤狼恐怖分子?然而,在政治正確的氛圍下,歐巴馬總統始終不願使用伊斯蘭恐怖分子,而是用伊斯蘭極端主義者(Islamic extremists)來形容他們。類似這樣的政治正確用語,同樣也適用在少數族裔、同性戀及女性身上,讓一些白人男性覺得他們連言論自由都受到限制。他們認同川普的直白說話方式,累積的怨懣因此得以宣洩。

如果川普個人道德上有所瑕疵,為何重視家庭價值的基督教保守派仍然願意將票投給他,而這批長期共和黨主要支持者,顯然成為他此次獲勝的關鍵族群。雖然川普宣稱他是基督徒,但他信仰的虔誠度及對聖經的熟悉度,都和基本教義派有很大的落差。不過,他反對墮胎及同性戀婚姻,希望不僅是任命一位與過世的史卡利亞(Antonin Scalia)大法官同樣保守的大法官接替其職務,還期盼在未來有空缺時,任命另一位保守派的大法官,將最高法院的意識形態平衡徹底脫離自由派的纏鬥。這正是基督教基本教義派所主張的,選一位保守派的總統改變最高法院的生態,才能夠堅持他們所重視、但被自由派「扭曲」的家庭及社會價值。

我們或許可以將這次的選舉,解讀為美國本土意識的反撲。如果這是正確的解讀,而外交確實是內政的延伸時,我們對川普領導下美國政府的亞太政策又該如何期待?台美中關係是否步入一個新的階段,抑或延續美國長期以來的「一個中國」政策,僅會有微幅的調整,而不可能出現巨幅的震盪?

美國「新」亞太政策?

首先,川普在這次競選中,一再強調反對太平洋夥伴協議(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 TPP),認為這對美國勞工權益不利,他甚至還想重啟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 NAFTA),如果不能如願,還有可能逕自退出。在這樣一個反對自由貿易的氛圍下,連歐巴馬總統在與川普會晤後,都表明不會再推動TPP,以示對選民這次選舉的授權(mandate)的尊重,相信川普任內將不會看到TPP交付參議院批准,甚至重啟談判的可能性都不高。

如果是希拉蕊當選總統,即使她在選舉期間反對TPP,但是他所不贊成的是目前的版本,因此仍有可能重啟談判,同時歐巴馬還有可能在這一屆國會的跛鴨任期中,嘗試讓參議院批准TPP。如今這些可能性已成為昨日雲煙,而希拉蕊在國務卿任內所推動的轉向亞洲(pivot to Asia)或再平衡亞洲(rebalancing Asia)的政策,原本TPP對中國大陸有制衡的角色,現在也因胎死腹中,讓這個戰略的佈局化為烏有。

少了TPP自由貿易帶來的商機(儘管台灣不知何時才能加入),台灣必須更審慎地規劃未來的對外經貿佈局,包括尚在研議整合階段的新南向政策、所占比例極高的兩岸經貿,以及與其它地區、國家的經貿關係等,固本後方能圖謀新的選項。

其次,川普當選後若是真的要兌現他的競選政見,就是對中國大陸出口到美國貨品徵收百分之四十五的關稅,這不僅會影響到大陸台商,也會對賣零組件到中國大陸再轉往美國市場的台灣廠商間接造成衝擊。如果這項關稅的起因是中國大陸的不公平貿易行為,美國未來是否會用同樣的理由徵收台灣出口到美國商品的關稅?或許稅率不會是百分之四十五,但即使是百分之四點五,都是難以接受的障礙。此外,若美國真的走向保護主義,很有可能引發國際間的關稅大戰,在各國高築關稅壁壘的情況下,以出口為導向的台灣經濟將會受到嚴重的傷害。政府必須高瞻遠矚,規劃避險的方案,為台灣的經濟找出路。

最後,在兩岸關係及台海安全方面,川普在競選時提出的外交政策,接近共和黨內孤立主義(isolationism)陣營的主張,若真的落實,不僅美國會降低在亞太地區的軍費,對台灣的安全承諾也有可能是個問號。不過,由於川普在外交實務方面完全不熟悉,他是會接受相關幕僚的建議,還是自信滿滿,用國內民粹的思維作為他外交決策的參考,這是台灣應關注的部分,因為儘管我們相信他的亞太外交團隊會務實地看待這個區域,認識盟國及友邦對美國的利益,但若川普一意孤行,還是有可能衝擊到台灣的安全。我們由衷的期盼,在專業和民粹的拉扯中,專業能夠受到更多的重視。

盼六項保證納入美新政府兩岸政策

過去,美國的一個中國政策(One China Policy)有兩個重要基礎,一是美中之間的三個公報(Three Communiques),另一個是《台灣關係法》(Taiwan Relations Act)。不過,在今年美國參眾議院通過有關六項保證(Six Assurances)的決議 ,將這些原是口頭的承諾首次付諸文字,而這些保證又出現在全國黨代表大會通過的共和黨黨章(Republic Party Platform)時,我們希望未來的台美中關係,將會納入六項保證這個基石,因為這也是專業超越民粹的另一個展現。美國政府官員過去曾多次強調美國的兩岸政策,有其高度的穩定性,我們希望川普執政下的美國能夠維持這項傳統,不要讓不確定性帶給台灣人民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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