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山可說是好山、好水，但也好遠。」長駐在此的牙醫師蔡榮發，娓娓道出對梨山的印象。因為風景絕美、環境清幽，以及希望幫助在地人的堅持，他一待就是17年，不僅是梨山衛生所唯一的牙醫師，也是該所所有科別醫師中服務最久的醫師。被蔡榮發形容為「誤打誤撞」的偏鄉行醫之旅，得從前一份工作說起。

視病猶親 患者日增積累疲勞

從國防醫學院畢業後，蔡榮發先到基層軍事單位—臺南基地服務，隨後到臺中空軍醫院，也就是現在的國軍臺中總醫院，從1982年做到2004年，平時除治療患者，也忙著教學評鑑。不論是滿口爛牙或單純洗牙，視病猶親、一視同仁的態度，讓他的診間越來越滿。

「今天看好一位患者，他就會介紹家人、朋友來，好似滾雪球一般，患者越來越多」，蔡榮發在臺中總醫院時，手下曾有4位醫師，最多一個月收治900多名患者。習慣早睡早起的他，早上7點多就會到辦公室泡茶、研讀資料，他苦笑說曾有患者一早就坐在辦公室外等待治療。

每天收治應接不暇的患者，因長年固定姿勢看診，經常腰痠背痛，左手拇指也曾痛到合不起來，蔡榮發一度動念想退休，當時才48歲，稍嫌年輕，於是請調到比較遠的地方，遠離塵囂。

主動請調梨山 逆轉偏鄉牙況之路

蔡榮發表示，當時的臺中縣只有新社開缺，但新社不算偏僻，後因梨山沒有固定牙醫，縣府將新缺改到梨山服務，因此誤打誤撞到梨山。梨山交通不便，牙醫師在此開業的意願不高，過去臺中縣牙醫師公會約有4到5位牙醫師會輪流到梨山駐診，但他們都有自己的診所，只能利用週六休診後開車上山，週末看三個診，週日再下山，直到他成為固定駐診醫師，才讓梨山居民不怕平日牙痛。

交通問題一直是梨山缺長期駐診醫師的主要原因之一。梨山地區在九二一地震後，因中橫公路中斷，對外最近的路程是中橫便道，因交通管制，每天只有3個時段開放通行。蔡榮發住在梨山衛生所宿舍，假日返回臺中市南屯區的住家，從家裡開車上梨山要三個小時的車程，不時會碰到落石坍方，為了適應中橫的路況，已經換了3輛中華得利卡廂型車。

談到梨山衛生所，蔡榮發笑說，剛到那裡感覺像是庫房，衛生所原是已裁撤的臺中榮總梨山分院。牙科診間位於地下一樓，他花很多時間整理診間，把硬體設施弄好，從無到有。建立好衛生所的牙科業務後，往更山上的環山部落巡診。

校園巡診衛教 養成孩子刷牙習慣

蔡榮發發現，當地無論小孩或大人，牙齒都有一些狀況，山上天氣較冷，大人普遍有吃檳榔習慣；因為隔代教養的家庭多，爺奶用奶瓶哄孩子，容易造成「奶瓶性蛀牙」，因幼兒睡著後，唾液減少分泌，造成高濃度的奶水附著齒面，成為細菌溫床，造成蛀牙。還有山上果園多自行接山泉水，沒有溫水，到了冬天，山泉水很冰，不太願意刷牙漱口，許多居民都有蛀牙現象。

到梨山第三年，蔡榮發主動要求去學校巡診，從小幼苗的衛教做起，一開始校護配合度不高，後來政府推動政策，希望讓牙醫提供學校口腔衛生保健服務，除了例行牙科門診，也做衛教，牙醫在學校的角色翻轉。不論是塗氟、窩溝充填，對保護小孩牙齒健康都有很大幫助，他更鼓勵小孩，若家裡生活不方便，可以來學校刷牙。

蔡榮發笑說，梨山國小的校長告訴他，小朋友在吃完午餐後，會把餐車推回廚房，結果很多小朋友推餐車時，嘴巴都含著一樣東西—牙刷，聽到蠻感動的，這表示潔牙觀念已經慢慢向下扎根。

在梨山行醫過程中，小孩與老人讓蔡榮發特別感動。剛到梨山時，環山部落學生人數很少，每位學生的名字都背起來，直到現在，有些學生已經當媽媽，有的當特戰部隊，返回部落時，大家都還彼此認識，看著曾經來看牙的孩子漸漸長大，感覺自己也參與他們的成長歷程。

另一件讓蔡榮發感動的是，一位92歲老先生，去年底因為生病，到山下住院治療，醫師認為老先生的牙齒狀況不佳，把剩下的幾顆牙拔掉後，建議他花11萬元做全口假牙，老先生捨不得做，因為沒牙齒，很多東西都不能吃，只吃流質食物，後來他找上蔡榮發，蔡答應用公家補助的4萬元，幫忙做全口假牙，老先生很開心，在紅包袋寫著「感謝蔡醫師讓我從黑暗變光明！」蔡榮發強調，幫助人是很快樂的事。

創下5個梨山第一  憂退休後接班人難覓

如今，蔡榮發從週一至週五共有10個診次，已能滿足當地需求，就診人數也從每月不足百人，增加到每月240人左右；病歷櫃擴充到4個大櫃，病歷資料激增7倍之多；一間診療室也擴充為4間(診療室、消毒室、病歷室、儲藏室)。在衛生所外建立兩處巡迴醫療站，分別進駐梨山國中小及平等國小，皆設有牙科治療椅與一般診療設備(每週使用1至 2次)，這些都是長年累積的成果。

蔡榮發也創下了5個「梨山第一」的記錄，包括一、梨山有史以來第一位正式編制的牙醫師；二、梨山衛生所任職最久的醫師(含醫科醫師)；三、第一位進駐國中小的校牙醫(梨山國中小、平等國小)；四、培訓出第一與第二位在地牙科助理(全聯會認證)；五、梨山牙醫是全國管區最大的牙醫（東到花蓮，西到東勢，北到宜蘭，南到南投）。

屆齡65歲，今年蔡榮發將申請退休，不過，仍以特約聘任身份，繼續在梨山駐診。對於一手建立的梨山牙科，他坦言很擔心離開無以為繼，因為年輕醫師長期駐診的意願不高，但還是希望有緣人能接班。

臺灣偏鄉地區醫療資源匱乏，是長年存在的問題，蔡榮發說，偏鄉的先天條件，包括人口、資源無法跟城市相比，政府對偏鄉醫療給予補助，是很好的政策，須持續做。蔡榮發說：「梨山的美，來過就知道，從衛生所宿舍看出去，就是雪山、底下就是德基水庫，單純往窗外拍，就能拍到很漂亮、像桌布的照片。」在梨山6千多個日子，已快要追上在山下看診的時光，對蔡榮發而言，是人生值得回味的經歷，他親切的問診，是梨山人共同的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