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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團法人海峽交流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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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歷史沉澱出的視野與想望─深度解讀馬英九總統國慶大會講話 文╱馬紹章(海基會副秘書長)《交流雜誌100年12月號第120期(歷史資料)》

了解過去,似乎是人類的自然本能,在這個追溯的過程中,人更能理解現在,甚至於更清楚未來要走的方向。從一九一一年到今年,剛好一百年;一百年前發生的事,對今天和未來有何意義?這個問題在兩岸都引起相當的思索,但真正能夠探測到核心深度的又有多少?
一百年的時間,中華民族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動盪殺戮。清末帝國主義恣情肆虐,辛亥革命後軍閥割據,共產黨復於各地暴動,緊接著八年抗戰災橫遍野,沒想到慘勝之後又再度陷於內戰,以致有今日兩岸分治之局面。一九四九年之後,大陸經歷了反右鬥爭、文化大革命,台灣早期也有戒嚴統治、白色恐怖。這一百年的歷史長河中,有太多的遺憾、怨恨、冤屈、利益,激盪翻攪,讓人看不清歷史真相。回顧這些,讓我們心痛、心哀、心怒,但一百年過去了,該沉澱的都應該讓它沉澱,問題是在一百年的沉澱之後,我們是否真的能夠地一眼看穿池底?

廢除帝制 迎向新時代

王國維在《殷周制度論》中提到「中國政治與文化之變革,莫劇於殷周之際。」周朝是中央集權的專制帝制之始,君臣尊卑等相應道德觀念亦由周公而定,誠如王國維所說:「其旨則在納上下於道德,而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團體。」這個中央集權的帝制到了一九一一年形式上被解體了,相應的儒家也受到嚴厲的批判。一九一一年是不是繼殷周之後,中國政治與文化之另一劇變呢?這一劇變所欲樹立的價值又是什麼呢?這是走過一百年之後,我們必須追尋的問題。
在一九一一年之前,滿清已有改革之舉,開始興實業,設學堂,並派遣留學生出國學習,當時也有不少外國傳教士在大陸傳教兼講學,甚至末代皇帝都請了洋人當教席。這些改革畢竟是半吊子,滿清仍捨不得那已經像破瓦爛罐的權力,似乎除了把它徹底打碎,已無挽救國家之法。
及至辛亥革命,雖起於偶然,清帝遜位卻成於必然,數千年之專制帝制一夕瓦解。但這不僅是專制帝制之瓦解而已,亦為各種思想禁忌之解除,整個知識界都在思索振興中華、挽救民族之道,以及追尋一種新的文化元素。現代人習慣用「富強」二字來說明當時中國人努力的目標,雖不算離譜,但稍嫌膚淺,沒有看到那個潛在的歷史劇變。

朝代遞嬗 能否徹底終結

先從政治上來說,一九一一年以前,中國人解決政權衝突的方式都是訴諸武力,每一朝代衰亡,都是群雄競起,最後勝者建立新朝代,這就是「成王敗寇」。錢穆在《國史大綱︾中談到中國史,他說:「中國史上,亦有大規模從社會下層掀起的鬥爭,不幸此等常為紛亂犧牲,而非有意義的劃界線之進步。」因為這些紛亂犧牲的結果,只是造就一個新朝代的誕生,而非一個新時代的到來。不過,辛亥革命有新的號召在背後,它想建立的是一個新時代。
辛亥革命之前,興中會的誓詞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合眾政府」,這個誓詞雖然離不開最具原始動員力量的民族主義,但推翻帝制,建立合眾政府的理想,已經拉開了大旗。辛亥革命成功,帝制走進了歷史,中華民族的歷史上不會再容忍出現皇帝這樣的稱號,不識時代變化的袁氏妄想稱帝,也只有短短八十三天的壽命。但仔細深思,幾千年的帝制靈魂,會隨著清朝的結束而化為一縷青煙嗎?
如果我們回顧一九一一年後的政治史,朝代轉換的觀念仍然存在於當年呼風喚雨的政治人物的腦海中,也存在於一般老百姓心目中。就是這一種出乎對權力的渴望,同樣也是出乎對時代變化的愚昧,或者說從周以來的專制帝制讓中國人看不懂時代的變化,於是乎出現了歷史最大的諷刺:當由帝制走向民國之時,中國卻依然在帝制的幽靈下進行了一場割裂今日兩岸的民族廝殺。李劼在《百年風雨》中說:「赤裸裸的凶殘,成為國共廝殺的特徵…倘若追問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恨使雙方如此殘忍,相信誰也弄不明白。」當局者迷,當時人或許不明白,我們今天難道能繼續糊塗,或被人糊塗嗎?

自由民主 歷久彌新

一九四九年之後,海峽上空也是砲聲隆隆,但浪花過後,再怎麼呼風喚雨的人物也要面臨被淘去的命運。毛澤東、鄧小平走了,蔣介石、蔣經國亦往矣,接下來的政治人物上了舞台,究竟會唱出什麼樣的一齣戲?本來沒有很高的預期,但二○○五年竟也出現了與一九一一年時令人驚奇的序曲一樣的旋律,讓人不禁側耳傾聽。連戰與胡錦濤的握手,不少人把它比喻成國共的第二次合作,甚至於用蔣毛在重慶和談來形容,但仔細傾聽旋律的背後,可以發現連戰不無回到一九一一年格局的企圖。連戰特別選在北大演講,特別提到了自由主義,其用心可以知矣!
二○○八年馬英九當選總統,兩岸關係的改善,和平與合作的建構,似乎為未來打開了一個機會之門,一個突破朝代循環的機會之門。但這個機會之門尚未完全打開,因為大陸在今年出版《中華民國史》,由此可以看,朝代轉換的觀念依然沒有消除。我們依然想望,如果中華民族未來真的可以用非武力的方式,或者更具體的說,用民主的方式來決定政權的衝突,那真的是開歷史之先河了。
政治與文化是很難分開的,一九一一年的劇變,既有政治上的意義,也有文化上的意義。從文化上來看,民初的人文景象充滿一種朝氣,既要掙脫儒家的束縛,更有立新文化的氣魄。當初那一場「新文化運動」,代表的是那個時代的想望。那時揭櫫的德先生與賽先生兩大觀念,頗有引領風騷之態。如果要與春秋戰國時代相比,這個時代的思想範圍更為寬廣,雖然不一定更為深入,卻也是活力十足,希望無窮。我們也可以看到民國初期,思想一旦大規模解除束縛之後所迸發的力量,是如此地令人驚嘆!

民主長路 迂迴曲折

借用陳寅恪的話來說,自由的思想與獨立的精神,應該是相應於一九一一年革命背後的文化力量。只是帝制的幽靈太幽暗,太強勢,而剛萌芽的自由思想又太脆弱,以致於在一九四九年之後,中華民族在大陸又回復到了新帝制。李劼說:「蘇聯的紅色獨裁者將鐐銬戴在蘇聯人的手腳上,毛澤東的帝國則把專制像種莊稼一樣地種在中國人的心底裏…這又是一個天羅地網一般嚴密的警察國家,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畫地為牢。」一針見血,而且是直指核心。
鄧小平上台後的改革開放,的確是帶動了經濟的成長,人民的物質生活也有了改善,各地城市不乏高樓大廈,從奧運到世博,似乎帶給了人民信心與希望。但我們從一百年的歷史來看,一方面覺得歷史開了一個大玩笑,共產黨竟然看似向前,其實是倒退;另一方面覺得現在的轉變似乎仍缺少了一塊,也就是說沒有徹底倒退到民國初年的格局與文化。

兩岸的距離 在於對自由民主的想望

一九四九年之後,自由的靈魂並未消失,只是化為一顆顆孤單的種子,在不同的時空開出一朵朵讓人敬仰,但又立即被摧折的花朵,即使是在反右鬥爭、文化大革命、或白色恐怖的時代。比較讓人欣慰的是,民主化之後的台灣,回應了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的真正精神:民主、法治與自由、人權,前二者是制度面的安排,後二者是精神面的充實。一九一一年的劇變,其意義,就應該是在民主、法治以及自由、人權的相應相輝。這樣的想望,在一百年後的台灣,開出了燦爛的花朵。
馬英九總統在國慶大會上指出了我們國家的形象:「自由民主、活力創新、人文關懷、開放自信」,正是呼應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的政治與文化想望。馬英九總統也呼籲:「紀念辛亥雙十,就不能忘記國父建國的理想是要建立一個自由、民主、均富的國家,大陸應該勇敢地朝這個方向邁進,也唯有如此,才能縮短兩岸目前的距離。」從歷史的眼光來看,兩岸的距離就看兩岸與一九一一年的民族想望距離有多遠。馬總統的講話,放在這一百年的格局中來看,更顯其力量與純正。
無可諱言,直至今日仍然有人想用意識型態或政治利益的棒子,要污濁已經沉澱的歷史,讓人看不清真相,只是身為國民與公民,又豈能任其愚昧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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