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毓駒，前駐新加坡代表，資深外交官。 曾任外交部北美司副司長、新聞文化司司長兼發言人。 一九九○年任駐新加坡代表，親身見證一九九三年的辜汪會談。 雖然事隔二十年，當年的種種，對陳毓駒代表來說仍是歷歷在目。

今年八月即將屆滿八十一歲的前駐新加坡代表陳毓駒，身體依舊硬朗。接受海基會採訪當天，陳毓駒代表偕同妻子，從新店住處乘車來到大直海基會，精神奕奕，滿面笑容，一派輕鬆。即使已從公職退休十二餘年，受訪當日身著正式服裝的陳毓駒代表，仍不減當年駐星代表風采。憶及二十年前這場歷史性的盛會，陳毓駒代表的思緒彷彿飄回一九九三年四月的新加坡……

李光耀的穿針引線

一九九三年四月下旬的新加坡，繁花盛開，陽光明媚。不時降臨的春雨，把整個城市裝扮得清新，似乎在迎接遠道而來的台灣客人。

辜汪會談選在新加坡舉行，陳毓駒代表說，「新加坡是最好、最適合的地點」。除了新加坡距離台灣不遠外，李光耀與蔣經國的好交情也是理由之一。雖然決定在新加坡舉行兩岸第一次會談的原因及過程，外界不易窺知，但鑑於李光耀與蔣經國良好的私交，陳毓駒代表認為，李光耀肯定在其中扮演關鍵的角色。

一九九三年的李光耀，已卸下總理的職務，改任內閣資政。即使退居二線，李光耀憑藉著豐富的執政經驗及充沛的人脈，仍繼續在新加坡政壇上發揮影響力。與台灣關係友好的他，居中牽線促成了辜汪會談，對於兩岸高層領導人歷史性的會面在新加坡舉行，自然非常重視，對於細節的安排，更是小心謹慎。

「新加坡政府為了這場盛會，做了相當妥善的安排」，陳毓駒代表稱許道。此次會談，兩岸都強調是「民間性商談」，新加坡政府對此似乎了然於胸。之所以選擇「海皇大廈」作為會談場地，除了看中其地點僻靜、保全嚴密外，更重要的是，海皇大廈是新加坡企業「海皇輪船公司」的總部大廈，較不具政治爭議性。「新加坡政府不希望會談場地太具政治色彩」，陳毓駒代表說。

新加坡代表處在辜汪會談中的角色

「辜汪會談」既然被兩岸定位為「民間性商談」，具官方身分的陳毓駒代表自然不便直接參與。「會談本身還是由兩會直接協調聯繫，而交通、住宿等庶務安排則主要是新加坡政府在負責」，陳毓駒代表說。然而，作為我國派駐新加坡的代表，陳毓駒代表仍扮演著居中協助的角色。例如，會談將在新加坡舉行的消息一經披露，某五星級連鎖酒店的老闆便向新加坡代表處表示，有意出借勞斯萊斯或法拉利作為辜振甫先生的座車。對外交禮節知之甚詳的陳毓駒代表，基於職責，直接予以婉拒。「雙方領導人的座車必須要相同等級」，陳毓駒代表強調。

細節裡看出「對等」的堅持

在陳毓駒代表眼中，「辜汪會談」是兩岸官方首次透過民間代表接觸的大事，熟悉外交禮儀的他，必須小心把關，確保各項安排，都能彰顯兩岸「對等」的意涵。除了最後雙方協調使用同等級的賓士車為座車外，陳毓駒代表另舉住宿為例，原先我方代表團屬意入住一晚四百美元的萊佛士酒店，也因為與陸方下塌的飯店相比太過昂貴而作罷。「對等必須體現在各個細節、各項安排上」，陳毓駒代表說。整個辜汪會談的進行，用「對等」二字來貫穿一點也不為過。

抗議插曲　印象最深

對陳毓駒代表來說，會談期間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新加坡代表處作東宴請海基會代表團的那個晚上。他說，「在那個歡迎酒會上，幾位民進黨人士突然拿出預先藏好的布條，表達他們反對『國共統一會談』的訴求」。當年的景象彷彿在陳毓駒代表的腦海中再現，他憶起當時，「場面一度很混亂」。由於這些民進黨人士亦為新加坡代表處邀請的貴賓，新加坡警方採取和平方式勸導，才沒有讓事態擴大。

不過，即使有這個插曲，陳毓駒代表對這次會談的所有安排，仍然高度肯定。「一切都很順利、愉快」，陳毓駒代表說，「氣氛非常融洽，像家庭聚會般的話家常」。除了新加坡政府的細心安排功不可沒外，辜汪兩老的風範更是使會談圓滿成功的關鍵。愛看京戲的辜老，與愛讀史籍的汪老，彷彿認識很久的老朋友。同樣深諳中國傳統文化的兩老，讓整個會談充滿了和善友好的氣氛。

樂觀看待兩岸關係

回憶當年兩會互動的景象，再回頭思索當前的兩岸關係，陳毓駒代表認為，「兩岸會順利的走下去」。雖然辜汪會談後，兩岸關係因著兩岸政治局勢發展或有起伏，但總體說來，交流開放的大方向是不變的。身為資深外交官，與當年海基會副董事長兼秘書長邱進益是外交部老同事的陳毓駒代表，根據多年的涉外經驗，對於未來兩岸關係發展，持的是樂觀正面的態度。只是，談及未來兩岸兩會可能互設辦事機構，陳毓駒代表不忘提醒，應在合理的範圍內，「儘可能協調，尋求雙方的對等一致」。「對等」在陳毓駒代表眼中，再重要不過。

重溫辜汪會談歷史現場

海基會的邀訪，讓陳毓駒重溫了當年的歷史現場，塵封已久的記憶再次被喚醒。

一九九三年四月二十七日，新加坡海皇大廈的四樓會議廳裡，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記者，引領期盼海基會與海協會領導人的進場。十點一到，辜振甫先生與汪道涵先生準時出現，一起步入會場。雙方就定位後，同時站起身來，相視一笑，隨即伸出手，將對方的手緊緊握住。這是兩人友誼之手，亦是兩岸和解之手。現場鎂光燈四起，紛紛記錄下這個歷史性的畫面。頓時，瞬間成為永恆。

照片中，兩老笑得燦爛。一切都是那麼栩栩如生，彷彿昨日發生。雖然照片中的故人俱往矣，然而此一歷史畫面，卻早已深深烙印在陳毓駒心中，成為他外交官生涯中難以磨滅的美好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