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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團法人海峽交流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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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柏林與「看見台灣」◎文/程嘉文(聯合報記者)《交流雜誌103年2月號第133期(歷史資料)》

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齊柏林,站在人群中很顯眼,不過壯碩外型下的他,總帶有一點靦腆的氣質。被問到紀錄片「看見台灣」引發熱潮,有什麼感想?「在外面常被認出來,吃飯到一半得替人簽名,不大習慣。」

跨入空拍殿堂

過去在台灣,由於國防顧慮,空拍照片或影片,很長一段時間是嚴格管制的行為,除了政府單位外,一般攝影家幾乎不可能在飛機上獵取大地的鏡頭。直到一九八七年解嚴前夕,攝影家梁正居才利用替觀光局拍攝風景宣傳片的機會,「順便」拍下大量照片,出版了攝影集《台灣飛行》。

「那是我收集的第一本空拍攝影集。」齊柏林說。

年輕時擔任商業攝影助理的齊柏林,廿多年前第一次登上直升機空拍,頓時被鳥瞰大地的魅力所吸引。後來他進入國道新建工程局擔任攝影師,經常必須搭機從空中拍攝高速公路工程,也利用機會拍下山川風貌。

齊柏林愈拍愈上癮,逐漸無法滿足於利用公務「順道」空拍,於是開始自己包租直升機,深入山脈、海濱取景。隨著作品對外發表,知名度逐漸打響,也彌補了部分拍片的成本。一九九八年,《大地地理雜誌》邀他擔任特約攝影,也使商業攝影出身、原本只求「拍得好看」的齊柏林,對於環境議題有了更多的思考。

由相片到電影

進入廿一世紀後,齊柏林已堪稱台灣首屈一指的空中攝影家,也經常受邀到大學院校演講、介紹空中所見的台灣地貌。但他發現,現代年輕人往往已不能滿足於靜止圖像,讓他思索將攝取鏡頭的方式,由相機擴至攝影機的可能。二○○九年莫拉克風災後,齊柏林多次搭機深入災區攝影,深深地為地貌改變、破壞之大感到震撼,因此發下拍攝紀錄片的願望。

空中「照相」已經夠昂貴,空中「拍片」更是燒錢行為。由於直升機飛行中抖動劇烈,若想拍出穩定的畫面,必須向國外採購有陀螺儀穩定的特殊專用攝影機,但是一套模組的價格就高達兩千多萬。齊柏林投入三百萬元的積蓄,將房子抵押貸款,爭取新聞局補助,辛苦找到企業界(如台達電基金會、中國國際商銀基金會等)贊助,終於展開拍攝。

此時另一個嚴酷的問題襲來:齊柏林的正職仍然是國工局的攝影師,雖然局內長官非常支持他的「副業」,但影片拍攝所需的時間成本比相片更高,實在無法同時兼顧正業與電影;更何況自己年近五十,體力與視力逐漸走下坡,屆時能否拍完?

另一方面他發現,即使自己頻繁飛上天空,但總難免「拍照速度永遠趕不上開發進度」。自己能夠做的,也就只是儘可能捕捉下地景的造型與色彩,作為土地的歷史見證。

「環境不能等,自己身體也不能等」,最後齊柏林做出痛苦決定,在二○一一年辭去公職,距離可領退休金只剩三年。

空中拍攝 箇中驚險

在「照片時代」,齊柏林的空拍生涯就多次遭遇驚險,「影片時代」為了追求畫面的張力,更必須經常在不穩定氣流、狹隘地形中搏命拍攝。

「看見台灣」中,可以看到鏡頭低於十分瀑布的頂端,或是在烏來桶後溪的峽谷中夾壁前進。如果觀眾對當地地形有了解,總會懷疑是否係以遙控直升機,深入「狹縫」拍攝?對此齊柏林強調,所有空拍畫面,都是自己在直升機上攝得。

齊柏林指出,如果拍攝時必須貼近山巔,或是鑽進深谷,直升機都必須先在現場盤旋,確定當時沒有不穩定的氣流,才能開始進行。儘管如此,仍然發生多次臨時遭遇強風,連飛行員幾乎都無法控制飛機的情況,「好幾次下機時是嚇得半死」。但重新檢視拍攝的影片,往往也是這些接近生死關頭的畫面,具有最強的震撼力。

儘管如此,有時還是受限於自然條件,必須調整原始的拍攝構想。例如片尾原住民小朋友攀上玉山之巔、揮舞國旗的畫面,齊柏林原本希望降到低於主峰高度,採取平視甚至略為仰視的角度拍攝,但是當天現場風勢高達三十節(時速五五‧五公里),幾乎等於輕度颱風,直升機無法冒險貼近地面,才決定改為現在觀眾所看到的「俯瞰旋轉」畫面。

聲譽質疑 伴隨而來

花費將近三年的時間、四百小時的飛行,拍攝成本約新台幣九千萬,終於完成這部一百分鐘的「台灣土地故事」,也成為台灣電影史上耗資最高的紀錄片。二○一三年十一月一日,「看見台灣」正式上映;同月二十三日的第五十屆金馬獎,「看見台灣」一如預期,拿下最佳紀錄片獎,還奪得最佳電影原創音樂獎。

另外,從總統馬英九、行政院長江宜樺以下官員,也都在觀賞「看見台灣」之後大力背書,各媒體也大篇幅報導。內政部長李鴻源甚至因為片中披露的南投清境土地不當開發、河川遭偷排廢水汙染等問題,要求主管機關全力清查。

但是大量掌聲中仍夾雜批評與質疑:部分環保人士批評,「看見台灣」批判性不足,片中提及養殖業者超抽地下水、農民濫墾山坡地,卻不批評企業破壞環境,或是政府放縱。批評者質疑,一些近年引發激烈環保爭議的地點,為何未在片中出現;並且連帶批評,本片獲得企業贊助,有拿人手軟之嫌。甚至齊柏林本人不反核電、不反蘇花高,也遭到抨擊。

對此齊柏林的看法是,「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激烈的人」。他也認為,多數台灣民眾的意識型態仍然偏向溫和,自己拍攝紀錄片的目的,是讓更多人看到環境問題,儘量喚起社會對環保的重視,吸引多數人的認同。如果把片子拍得很「基本教義派」,或許「功能性」很強,但反而會讓一些「普通人」退縮。

此外,每個人關心的議題都不同,片子長度有限,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拍出來。甚至有時必須考慮客觀環境限制:例如有人批評,為何片中沒有出現被指不當開發的台東美麗灣?其實最主要原因是,美麗灣正好位於志航空軍基地的航道下方,戰機起降頻繁,多數時候根本無法飛到當地取景。

齊柏林坦承,對於外界的批評「一開始有點洩氣」,覺得大家的出發點都是關心台灣的環境,為何自己辛苦拍出片子來,卻遭到「同道」的質疑與否定?後來逐漸想通,自己不可能討好所有人,才慢慢釋懷。

沉澱自己 等待再飛

在「看見台灣」大獲成功後,不少人問齊柏林:「你接下來要幹什麼?」

齊柏林表示,「看見台灣」的商業演出雖然告一段落,但接下來仍有公益放映,主要目標是深入缺乏電影院的偏鄉;另外也計畫參加海外電影節,或是應邀到僑界放映等,估計未來一年的主要心力,仍將花在「看見台灣」上面。

至於未來打算再拍攝什麼?如何持續讓更多人關心環境?齊柏林坦言,目前還沒有明確規劃,在「看見台灣」帶來超乎當初預期的迴響後,「我要自己好好沉澱一下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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