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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團法人海峽交流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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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屆兩岸交流紀實圖文獎 最佳潛力獎》天水圍的蝴蝶─阿平的故事◆文/楊智傑《交流雜誌105年12月號第150期(歷史資料)》

「真的很懷念教小朋友的那些日子。」住在香港天水圍的中國新移民「阿平」邊搬著一箱魚乾,邊感嘆著說。

那想必是段美好時光。年輕時,阿平曾在四川的小學教中文,散文小說都是她的最愛:沈從文、冰心。在學童的笑鬧聲散去,星期六的平靜午後,她甚至可以在蟬聲交鳴,偶有蝴蝶誤闖的小教員室,泡一杯茶,靜靜寫點隨筆。

而那世界離她很遠了。

嫁給在香港當建築工人的丈夫後,因為經濟因素,他們搬進了遠離港島的新市鎮天水圍。「天水圍?好啊!」初聽到這名詞,阿平以為是一個被天光、水色包圍的小村子呢。

她的幻想很快被現實熄滅。她發現包圍她的只有窄長的高樓、沉悶的街道、和一棵花椰菜也買不起的私人商場。由於港府在開發天水圍新市鎮時,與財閥「領匯」簽訂協議,不允許政府設立公共賣場及公共設施。為保全其收益,甚至連街道、空橋上也嚴禁私人設攤。

望向窗外,輕軌站、商場、公屋經由空橋緊密相連,控制著一切生產與消費。「出公屋門要走到地鐵站,還一定會經過領匯的商場!但有什麼用呢?我又買不起。」阿平苦笑著擺擺手。

這彷彿由生產線吐出的,沒有歷史的量產城市,讓人想到科幻電影《大都會》,資本主義最終形式,定義了住民的一切生活。豔陽下的街道空無一人,沒有招牌和紙屑,整潔、重複的幾乎讓人產生幻覺,「連住這的計程車司機都會迷路的。」

但許是四川女子爽朗的個性,很快,阿平就釋然了。拿筆的手變成搬重物的手,她開始結交同樣來自內地的朋友,分享生活甘苦,一起想辦法批乾貨,開始了擺地攤,貼補家計,狹縫中躲警察的生活。

除了經濟上的掙扎,阿平最難受的是心裡的不適應。在香港「反中」情緒升高的時刻,許多人把矛頭對準弱勢移民,叫他們「蝗蟲」。「大部分香港鄰居都對我很好,但每次聽人說蝗蟲,心裡還是很受傷。」阿平說。

生活就這樣過著。直到去年,在天水圍社區組織協同新住民的努力下,他們才終於向政府爭取到一塊畸零地,搭幾個鐵皮屋,規劃成可供新移民做生意的「天秀墟」市集。

阿平的乾貨鋪就在這裡。拍照時,她站在櫃檯後,雙手穩穩叉著腰,表情很溫柔,也很驕傲。「現在不用躲警察,偶爾可以看書了,真好!」阿平笑著說。 老實說,看著疏落的顧客,就知道這裡生意應該不會好。但這終究是他們努力的小成果。離開天水圍那晚,我想像,在她四十層公屋窄仄的夢裡,阿平不再是蝗蟲了,而是隻黃白相間的蝴蝶,在四川山坳小學裡棲息、翻飛。

那是個沒有高樓、賣場,只有天光水色圍繞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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