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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团法人海峡交流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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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终局的「香城online」:浅谈科技传播与社会抗争◆文/戴昀《交流杂志108年12月号第168期(历史资料)》

自今年春夏开始的香港抗争,台湾媒体至今仍称为「反送中运动」,其实早在6月中,这场运动的重心已随著政府的回应(暂缓条例修订工作)与不回应(警暴问题)而上升至对体制改革的诉求,也开始有「自由之夏」及「流水革命」等代称出现。其中的「流水革命」,一般认为出自抗争者在网路上广泛引用李小龙的一句话「Be water, my friend」互相期许在抗争行动上能够既柔软又刚强,如水般不被形式所困,而这些无名的抗争者们又真正做到了运用不断改变的策略一次次地突破运动的瓶颈,让这场多数人一开始都不抱太大希望的抗争从春夏延续至秋冬,甚至启发了其他国家示威者的抗争策略。本文简略探讨科技传播在这场被「连登仔女」们暱称为「香城online」的抗争中所扮演的角色。

连登讨论区与Telegram:传播、协作与匿名

关注香港近月情势的人应已熟知连登与Telegram在本次运动中的重要性。连登被视为是行动者间资讯交流、讨论或变相「投票」并集体决定资讯能见度与行动方向(使用者透过正负评或推文使某些贴文登上热门文章列表)的重要平台,其论坛形式其实是「前社交媒体时代」的产品。这个不太新的科技是让Tim Berners-Lee对网路使用的理想「building together, being creative together」在本次运动中实现的重要媒介,人们除了在连登上宣传行动资讯外,许多创新的策略如各种处理催泪弹的灭烟法(交通锥、矿泉水、蒸鱼碟、防水袋等)也是在连登上被众人讨论出来并很快被付诸实行,而自9月起许多市民聚集在各商场合唱「愿荣光归香港」,其创作者也在连登募集志愿者共同录制歌曲及MV。而Telegram除了点对点与群组讯息外,也可开设容许10几万人加入的频道,具有事实查核、地区活动、抗争现场经验交流频道等功能,有助运动参与者分工合作。另外,还可在抗争活动进行时提供物资讯息统整、交通、警力部署、义载资讯及安全离场路线等即时资讯。

连登与Telegram的共同点是两者都提供了匿名性,连登不要求使用者披露真实姓名或电话号码,而Telegram点对点加密及可隐藏号码功能让示威者较为放心。另外,Telegram的预设讯息功能也让抗争者在无法使用手机的情况下仍能将预定讯息传出,因应可能的失联情况(例如被拘捕但不被允许联络亲友)。而抗争者也使用其他平台,如国人熟知的Facebook、网民因应地铁关站及警力部署制作的地图软体、收集抗争友善店家以打造「黄色经济圈」的手机应用程式,甚至开设支持被捕抗争者的网店等。

网际网路时代的社会运动:新的连结形式

香港社会在雨伞运动无果告终后,又发生数位民主派与本土派当选议员遭取消资格的事件,「DQ事件」使立法会中亲政府的建制派议员成为多数,因此即使过去几年有些争议性的议案,反对的意见并未在体制内受到太多重视,社会上虽有不满但都很快消散。然而逃犯条例的修订却导致如此大型运动,原因除了民调显示反对修例的比例确实相当高,若以社会运动发展的角度来说,愤怒的情绪时常是触发运动的导火线,此次抗争亦不例外。香港特区政府推动修订逃犯条例期间曾出现数次程序上的争议,例如公众咨询期偏短,进入二读程序后政府宣布不经立法会法案委员会而直上大会审议,再加上商界及法律界都对修例表示忧虑,然而政府仅就商界意见修改草案,特首办拒绝与法律界选举委员会委员就修例会面。特区政府这些举动动摇了市民对法治的信任,也助燃了市民的愤怒之心。政府在6月9日百万人大游行当晚随即发出声明表示6月12日会继续二读程序(以立法会议员的比例几乎可说是保证通过二读),再加上6月12日警方使用大量催泪弹强力清场及夹击示威者,造成人群推挤险象环生场面,都在运动初期扮演「提油救火」角色,后来各种蒙面无编号警员的警暴与警黑合作争议,都让运动支持者的愤怒想灭也灭不了。

星星之火如何燎原,这些四散怒火的「连结」,在社会运动中扮演重要角色。Manuel Castells在2012年的著作中归纳出网路时代社运(简称网路社运)的共同模式,第一个面向是连结形式的多样化,运动参与者之间的连结除建立在亲友等线下人际关系上,也可能是网友,网路让个体更容易地不靠家庭、学校或其他组织产生连结,而这种个体间透过网际网路的连结方式,使得运动能够在没有领导者的情况下进行,也就是闻名的「无大台」形式。Castells认为这种去中心化的结构能够最大化参与程度,以香港的例子来说,每个人都可在网路平台上参与讨论,也都有机会影响运动的策略和走向,不须透过某个社运或政治团体成员也能发起活动并号召大家,降低了参与门槛。第二个面向是「网路疯传」,造成高网路讨论热度大多是影像,如游行参与者塞满街道的照片,占路人群开道让救护车通过的影像,警员冲进地铁车厢以警棍及胡椒喷剂攻击没有示威装备乘客的影片等,关注香港情势的人对这些或壮观或暴力的影像记忆深刻。

另外,在地性与全球性并存也值得一提,就像网际网路既在地又全球的特色,网路社运也一样,既关注在地事务,也将国际社会的关注度带入讨论。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国际战线」是抗争者的重点,具体呈现在网路筹款后,在很短时间内就完成设计、联络等工作,并在世界重要媒体刊登广告吸引国际目光,近日美国NBA球迷亦在reddit上发起制作声援香港的T-shirt。香港抗争者还运用「键盘战」回应其他国家社交媒体,也透过Twitter和reddit文宣小组争取国际关注。

科技发展衍生新的社运形式,如何将网路的虚拟连结变成现场参与也是很关键,除了透过传媒展示抗争撼动社会,另方面也让参与者的网路连结成为真实的接触。尤其,政府动用武力打压时,人们会感到恐惧,但也拥有了共同面对危险的经验,年轻人在短短百日间成为合作应付催泪弹的熟手,男女老幼在街头共同面对枪声与烟雾,线上的连结转为线下的接触,运动的热忱得以持续。

科技、抗争与监管

如同科技作为新抗争形式的重要辅助工具,同样可能是政府新监管形式的得力助手。香港抗争者虽然灵活运用科技帮助运动的推进,也得对抗当局的数位监控和追踪;例如加强网路与行动通讯的隐私设定、不使用信用卡和八达通、删除社交媒体上自己的照片等,都是抗争者避免被掌控身份与行踪的方法。香港的抗争形式也造成其他国家的仿效,同样也面临政府限制通讯的手段,如西班牙当局关闭加泰隆尼亚主要运动网站「民主海啸」、伊拉克政府切断网路等。不过,若当权者采取限制科技或其他工具如断网、停止地铁服务等阻绝或压制的作为,而非直接回应抗争者不满的根源,民众的愤怒终究会寻求其他方式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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